2013年5月13日 星期一

延安行脚—西安事变后延安视察记

延安行脚 ——西安事变后延安视察记 涂思宗遗着、涂思白校注 一周筹备然后启程 民廿六年丁丑岁(一九三七)春天,我于震动世界的西安事变结束后,因所负工作告一段落,乃告假回南京休息,临行西北行营顾主任墨公(顾祝同上将,字墨三)叮嘱,不久仍须回来,将有重要使命,余即问何事,可否预告,墨公谓调查共党事,仍须我前往办理,余力辞恐难胜任,但墨公谓:「难找更适当人选,恐非你一行不可。」返京后适有私事料理,携眷赴北平一行,乃抵平之日,即有电报频催,只得摒挡一切,又再作西北之行。 一到西安,住进西安饭店,报到后,即奉命筹组「陕北视察团」,团员十七人,余奉命为视察团团长,萧叔萱为副团长(已去世),以留学日本之李英华为顾问,李在滇军中历史,素有渊源,久与朱德为老同事;中国国民党中央党部有邵华,陕省府有张廷镛,中央军校有萧树金、杨蔚、王根生等(名不尽列),所负任务为对陕北共党军政各机构作全面视察。陕北当局已派周恩来、叶剑英二位代表朱德、毛泽东,前来西安迎接;约期与周恩来、叶剑英见面,商谈前往路线及视察方式,然后再定启程日期。 在西安筹备约一星期,中间与共方接洽皆由张冲与行营第四处叶青处长和周恩来、叶剑英等密切联络。临行前,顾祝同主任召集开会,由顾主任致开会词,介绍周恩来、叶剑英与全团人员认识,并请彼二人致词,周、叶本在粤多年同事,叶剑英在粤军中历史亦久,第一次东征时,充粤军第二师张明达师部参谋长,我当时在粤军杨旅当营长,调归张明达师长直接指挥,任东征前锋,故与叶剑英日夕见面;东征部队到达潮汕东江,叶剑英兼任梅县县长,我亦兼任大埔县县长,周恩来当时任潮梅行政专员,亦常见面,二位当时皆英气勃勃,今日重逢,已非当年可比,面容苍老,足见风尘仆仆,岁月不留人也。会议上顾祝同主任说明视察团任务与职责,并勉励一番。散会后,筹商出发时间与视察路线,并拟定初步视察计划;叶剑英一一提出答案,很顺利便决定了。次日即分乘四辆大汽车出发,经过三原、铜川,沿宜君、中部、洛川、鄜县、甘泉之线,向延安进发;第一天到三原宿营,到达时天下微雨,不久夜幕低垂,初次车行,路亦欠平,饭后疲劳,即入睡乡。翌日早起饭后,即向铜川、宜君前进,沿途山川起伏,地势渐高,到宜君宿营,经过县市肃条,不如江南一小村镇,商店及住户皆不多,殊有满目荒凉之感。 第三天由宜君向中部前进,沿途车行山路崎岖往上爬,愈行气压愈低,呼吸亦感困难,续行约两小时,前望高山山隈,约六百余公尺处,有巨鹿在草丛中吃树叶;当即停车,首由团员杨蔚兄发射一鎗,未命中,鹿受惊逃跑,我恐被逸去,乃用驳壳,攀机一击,即见鹿一翻身,顿失踪影;群起往视,则血迹斑斑,鹿死草丛中,于是七手八脚,抬上汽车,备作祭黄陵之用。稍息后续向前行,不久即抵中部县城,午饭后车沿护城河边行驶,不数里,遥见黄帝陵;黄陵形势雄伟,气象巍峨,陵后高山如枕,陵前柏树合抱,树上有大铁钉存焉。据当地人言,系汉武帝祭陵悬挂战袍所钉者;陵前丈许有圆净一小土山,为陵前官星,小圆山不远处有干涸河床,萦回如带,雨时流水环绕,水经中部县城而去;前面丘陵起伏,无数远山,重重俯伏,土人云此是大风水,叫万国衣冠拜冕旒形也。 登览黄陵无不叹为观止矣。陵碑坐西北向东南,高约丈余,当即展布祭品及巨鹿,陈列祭台,同人排成两列,恭谒祭告,致最敬礼,并申读祭文;礼成,适天下微雨,续向前行。自铜川以北,地势海拔千余公尺以上,尽是黄土高山,山与山之间,多森林幽谷,从此山到彼山,看似近在呎尺,甚至隔山说话可以听见,但是汽车行走,可能需时半日或一天。由西安到延安,图上距离不过三百公里,而实际距离,则加一倍半有余;共党逃入西北,即盘据陕北。此一区域,确有易守难攻之地利;但此等山区,极少耕地,间有山陂、梯田,只能生产杂粮,无法种植谷麦。 处处荒凉粮食何来 共党部队,如何解决粮食?原来共党大量改植罂粟,用鸦片走私换取粮食与日用品,沿途经过路旁,举目所见,发现大块耕地,尽是罂粟烟苗。询之叶剑英,说都是老百姓种的,边区政府按亩抽税而已。 第四天目的地就是延安,汽车经过乡镇都贴满欢迎标语,如欢迎中央视察团、拥护蒋委员长领导抗日、国共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标语。过甘泉时,共党所谓边区政府派出一群地方官,代表主席林伯渠列队欢迎;车队停驶,下车答礼。车复行不远,我们下车休息,适路旁坐一小脚姑娘,曲线玲珑,年约二十余岁,望之不似陕西妇女,团员中有问来自何方;小姐落落大方,答原籍江西,随军北来,作军中政工。同人闻之莫不惊叹,盖以三寸金莲小脚,何能一步一步,从数千里步行来此,诚不可思议。回想我前在闽粤边区剿共时,所到地方,乡村中仅存孤儿幼童,由老太婆提携照顾觅食,壮年男女一无所见,询之老人皆摇头慨叹,说:「随红军去了」;足见共军所到之处,皆裹胁少男壮女而去。路旁所见,当系前所裹胁仅存者少数之一;听其谈吐,满口无产阶级革命术语、男女平等、民族利益、统一战线、拥护抗日等等口号,足见共党军中政治训练程度。 继续前行,延安城在望,城颇高,长方形,城砖多已年久剥落残破,惟城垣苍老,古色盎然,抵达时见城外马路满布人群与旗帜,又是欢迎队伍;停车略整衣冠,徒步向前,见林伯渠、贺龙、林彪、陈赓、周士第等高级人员都站在仪队前头,向我们脱帽,或举手致敬。号兵奏三番号,武装仪队约一营,行礼后,高呼「欢迎视察团」,「拥护蒋委员长领导抗日」口号,最后歌唱新编「国共合作,打倒日本」的军歌,场面相当热烈隆重。 延安城内街道狭小,叶剑英领我们到新设备之招待所,林彪、贺龙等一行亦偕同到招待所,经一一介绍后,频道辛苦了。当晚在招待所设燕,为我等洗尘,毛泽东、朱德以下,共党政军人员都来分数席作陪,互找对象劝酒,谈笑风生,席间由毛泽东致欢迎词,随即祝林森主席、蒋中正委员长的健康而干杯,各席间宾主自由交谈,互相敬酒,酒味极隹,皆地道高粱佳酿也,菜肴亦极可口。因连日路途劳顿,散席后各自回房休息。 既说合作还要根绝 次日我以视察团长身份,率随从往毛泽东官邸拜访。毛邸是连着窑洞的一幢草房,会客室亦是寝室,也是办公室,木床上铺着毛毡,帐内薄被约五、六张,毛穿灰衣布棉军服,与士兵穿的相同,惟领钮未扣,待人接物,礼貌颇周;毛习于夜生活,以夜作昼,白日非到下午一、二时,不能见客,状似大烟客,声音微弱,说话带湖南土音。他郑重质问我,国共既然合作抗日,国民党何以又公然宣布根绝赤匪的决议案呢? 我答以:「共产党在与国民党执政的中央政府为敌的时候,依国法不得不称为赤匪,今后共产党成为合法政党,红军成为正式国防军,赤匪不就已经根绝了吗?过去事已成过去,请勿介意,希望今后在国家民族利益大前题下,真诚合作。」他笑了笑说:「目前国民党的措施,对共党内部还存在很多误会。」我在理论上和事实上加予解释和说服,已经费了很多时间,又谈到南京上海一般民心士气,谈了接近两个钟头,才告辞回寓。 第三天正式举行延安党政军备界欢迎中央视察团大会,在延安城外不远,贺龙部队的大操场上,临时搭盖一大台,上面拉起布棚,集合群众以军队为主,连同各界和学生约四五千人。大会开始,由林伯渠以边区政府主席身份致欢迎词,林伯渠声音宏亮,为毛集团群中表表者,次由我代表作答,并说明此行视察任务,和团结抗战关系国家前途,极为重要。第三轮到毛泽东讲话,内容根据唯物史观,分析时局发展,结论只有拥护蒋委员长领导抗日,才可以救中国。其语音细小,上气不接下气,非侧耳细听不可,而措词则冠冕堂皇;毛词毕,并要我们团员轮次上台发表意见,约二三人后,已下午五时矣;毛陪坐台下,手执香烟一枝已完复摄一枝,神闲气定,静听至散会。我等回归招待所晚贩:八时余又开一个晚会,节目是歌舞和话剧,歌舞并不精采,话剧演「放下鞭子」,演得极为卖力,煽动性颇大,至演毕始回寓。第四天开始视察活动,先是集体行动,视察边区政府各机关,若照此每一军政单位逐个集体视察,需时非数月不可,故经视察附近各单位后,即回寓重新编排分配。将党政军分为三组,以组为单位,分途视察较为重要机构,军政学校及军队则亲自观看,以体察细微处。 军政学校窑洞组成 第五天依计分组出发砚察,军事组第一目标为抗日军政大学。由该校校长林彪引导视察,先巡视校本部,然后至大操场校阅该校师生千余人。该校名为抗日军政大学,其实全无学校制度,学生不限年龄,无分性别,亦不分科系,据知平时学习,由学校当局指定书籍,出示题目,然后学生分组学习及讨论,再作总结,如此而己。校舍由十余窑洞组成,分布面积极广;校阅后与员工谈话,林彪特别介绍女生康克清,康克清面貌颇黑,年龄不过二十岁,身体健壮活泼,态度大方,谈吐有序,林彪说康克清是朱德之爱人(妻子),此时朱德已五十余岁,团员有人问康克清可否讲他们的恋爱经过,康克清笑称,「朱德同志是革命的,我们志趣相同,因革命而发生爱情,不过我还年轻,学识不足,所以到抗大来学习。」其余男女学生六、七人,团员亦分别与其谈话,其时蓝苹(后为毛妻江青)仍在上海演剧,尚未到达延安,故未见面。据林彪言,该校注重革命理论兴精神教育。林彪身躯不高,貌不甚扬,眼露蓝光,喜俯视,常参加与学生作球赛,表示与员生同甘苦。军事组第二目标为视察延安附近之贺龙部队。第六天一早出发,到达其司令部时,贺龙正在早餐,桌上摆着一盘辣椒炒萝卜干,一碟黄豆,另外一桶稀饭,伙食与士兵相同,表示官兵共同甘苦。我们已吃过早饭,便请贺龙继续用餐,不要为我们饿肚子,贺龙一面吃饭一面跟我们谈天。他说:「诸公不要以为我们这种生活苦,这比长征时要好得多,我们经过川陇交界的松潘草地时,曾六七天未举过火,大家吃炒米,吃炒黄豆,而且夜夜露营,真是辛苦极了。但天下事往往绝处逢生,有一天正在断粮时,发现草地有一小湖,湖中生着密密的肥鱼,那鱼从来没有人捕捉过,因土人不食鱼,鱼儿亦不怕人,士兵们可用手一条条抓来,简直是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;那天就以鱼为粮,吃个大饱,还抓得许多带着走。贺龙虽是土匪出身,识字不多,但是相貌堂堂,比其它人长得方正,一口湖南腔国语,讲得很有趣味,难怪他当年能掌握一部份亡命之徒,过他的绿林生活。 贺龙所属驻延安部队,号称几团,人数则每连祇三四十人不等,且多为从远处裹胁而来之少年幼童,壮年士兵为数不多。不过半天时间,己从点视完毕。最初我以为他们掩藏实力,故意示人以弱,后来从多方面接触,明查密探,得知共党部队,经过所称二万五千里长途撤退损失,及甘肃新疆多役受挫,加以陕北地广人稀,兵源补充不易,因此其兵力确已到了非常薄弱的程度。中午在贺龙司令部午饭,午餐时贺龙亲自介绍徐向前和我们相见,他说徐向前半年前在甘肃作战失利,不得已将部队化整为零,撤出甘肃,化装来陕,他昨夜才到达延安。我们听得很兴奋,立刻向徐向前问长问短,徐面貌瘦削,两眼下垂,大概战事失利,仓皇撤退,路途劳顿,还未恢复元气,所以骤见之下,像似乞丐。他一口山西土音,说话很老实。他说:「去年(民廿五)十一月率部在陇南渡黄河,至景泰,被马家回回军打埋伏,部队给整垮了,伤亡很重,于是化整为零,我带了几百人先向新疆方面闯,但越走越困难,最后决定化装来陕北,一路利用讨饭过生活,所幸始终无人认得,很安全到达延安。」徐向前说话很有趣,我们都注意听着,有一位团员把一枝吸过的烟头丢掉,徐向前一眼看见,勾起他的心事,他说:「我在路上肚子饿时,只想讨个旧馒头煎饼吃就高兴了,可是吃过馒头煎饼后,就想吸烟,偶而在路上拾到一个烟头,就宝贵得很,吸一二口就保存起来,留待必要时过瘾。」说得大家都笑了;我们饭后还和徐向前谈了几个钟头,然后回招待所休息。 彭大将军确有一手 军事组第七天视察彭德怀的部队,先到位于延安西南彭德怀的前线总指挥部,在甘泉方向一个山谷中,坐汽车约三小时可达。离其总指挥部不远处,彭率司令部人员及卫队与地方人士、学生等排列道左,吹三番号来迎;接近欢迎队伍时,视察团同人即下车答礼。彭德怀引入司令部稍为休息,即开始检规工作,彭德怀集合约一个加强团参与检阅,阅兵仪式后,彭德怀登台致欢迎词,台上布有火花剧团字样布景,想系常设随军宣传使用之道具。彭德怀当是真正红军总司令,而朱德是名誉总司令,前者实际指挥武装部队,后者负责办理后勤。彭德怀为人短小精干,望之如乡下农夫,打灰布绑腿,装束与士兵无异,这就是毛词所赞的「彭大将军」(毛当年会作六言诗以赞彭:山高路远坑深,大军纵横驰奔,谁敢横刀立马,惟我彭大将军。) 彭德怀操十足湘西口音,说话紧切有力,极言联合抗日必要,并陈欢迎视察团之至意。彭词毕,余登台答谢彼等欢迎盛意,并告以此来任务,传达中枢诸公与顾祝同主任关心怀念之诚,同时呼吁国人真诚团结,在中央政府领导之下,共御外辱。检阅仪式完毕后,回其总司令部休息,总部隐藏在山沟中,设备亦极简单,但所备军事书籍不少,包括苏俄德国翻译本,以及我们陆大与各兵科学校书籍,彭德怀讲话时还手持一本战斗纲要,反映他们对军事学术不断研究,毫不疏忽。休息后再进行视察附近部队,他们的部队从排级单位起,都有一个地上沙盘,塑造各种地形地物,为官兵讨论战术战斗之用。我们心中都觉,共军的训练方式,有其积极性的一面,有若干地方值得我们研究与参考,今后对共军的战斗力,更不可估计太低。 毛泽东爱谈游击战 视察团此行原拟全部检视共军部队,但除上述已视察者之外,其它部队因分散驻在陕甘边区各地,交通不便,阻于日期,无法逐一视察,因此刘伯诚与陈毅所部均无法与之接触。 在延安及其附近视察告一段落后之一段时间,各团员分别活动,作个别私人接触,以徒另一角度,深入观察共党各方面状况。我除与周恩来、叶剑英不时接触,商洽有关视察事务外,空余时间曾多次访问毛泽东。因当时实际掌握共党大权者,唯毛一人,故其意向与内涵颇具重要性也。我中央当局经西安事变后,对收编共军联合抗日,已成已定决策;视察团此行任务,一则检视共党军队实力,赋予适当编制番号。一面则视察共党人士之潜在意向,以作今后合作共处之准则。因为一旦发生抗日战争,必须全国上下团结一致,若一面抗战,一面又内部发生矛盾,甚至同室操戈,则国家前途不堪设想。 我们见面时间,多数在下午二时左右,每次见面,寒喧之后,必以其近着之新民主主义为话题,向我宣传。我此次奉命前来陕北视察,因时间仓卒,事前对有关共党资料,未能深加研究,尤其理论方面,更少涉及,故对毛泽东阐述其新民主主义,有时觉其似是而非,很多地方不合国情,而且多次重复演译,听来便觉并无新意。毛泽东明知我兴趣不大,但仍继续不休,每谈一事一物,即以其新民主主义作引证。由此可见毛之性格专制坚执,往往强人之所难,即毛语录,亦不过摭拾古今名人牙慧,稍加白话化,为萧华所刊选,以作宣传耳。每与谈论军事,彼自认有天才,着有游击战一书,推行共军中,常说过去红军行动,在赣时期作战,非出其本人负责,故无若何建树;彼又言,当十九路军福州竖立人民政府伪旗时,彼认为中央军主力,向建瓯移动,京沪空虚,彼即主张红军倾巢袭南京,与十九路军南北合击,必可达成其政治目的之美梦。 余笑谓当时若执行阁下之战略,恐无今日我等陕北之行矣。彼亦笑说当时南京彼我情形,恐我不甚明了,我说其时我在北平,虽未完全明了,但打仗在消灭对方主力,非流窜扰乱所能成功,运用力量,虽有技巧,惟力量不充实,绝不能成事。常时红军军力如何,我确未尽知,惟当时中央政府尚有教导师,在南京附近整训,该师装配优良,训练有素,作战力极强;加以十九路军遽尔易帜,中下干部皆不愿意,全无斗志,视其当时迅速瓦解,可作明证,如此,则两军对垒负可判矣。 毛泽东对军事确极自负,行其游击战,先以建立据点,编织成线,再发展到面,然后裹胁乡村人力物力,包围城市,遂行惨无人道之人海战,以作孤注;至今仍以此道,藉作民族战争之法宝,以推行所谓世界革命,图遂吞并世界之野心。然此一套,人能之,我亦能之,所谓世无常法,水能载舟亦能覆舟,种因食果,他日必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,血海骨山之报,其不远乎。时余在寓中,曾私问叶剑英谓:「你我行伍半生,以兄之经验看毛泽东之军事水平如何?」叶谓彼确有其深到处,余只好含笑置之。细察毛泽东之坐相行相,谈话缓慢,语音细小,且不断吸烟助其思索力,以应付一切,正和古人评语:「言伪而辩,行僻而坚,心性执拗,居高位必误天下苍生。」 朱德总司红军后勤 朱德身材不高,面多斜纹,操烂熟之云南官话,且能说流利客语,自语为经商滇中之客人后裔。彼说话较为中和,眼神有光,内含充足,外射有力,虽名为红军总司令,实系专任后勤,彼在军中实力有限,在红军中性情较易相处,毛泽东亦乐以利用,陕北鸦片收集调制,走私销售,换购粮食,均由朱德一手包办,所谈皆其过去经历,时与李英华叙旧。 廖承志以红色记者身份,前来唔谈,要我发表谈话,我谓我奉命不准与记者谈话。彼即改口,谓系我弟思白同学,以世弟身份,私人资格谈话。我说能保证不在报上发表,可尽量询问,我当尽量奉答。彼谓中央对共党,真实态度如何?我说应由诸君自行答复;彼要我解释,我谓兄弟阋墙,外御其侮,古有明训,中央政府如一大家庭,主事者如家长,共党如兄弟,若诚心合力对外,中央待之自然一视同仁。今日我国一致对抗日本侵略,必须全国团结一致,才能发生力量,此中道理,不问自明。廖承志对我所答认为满意,即与我握手,并画一握手图给我留念而别。 贺龙漫谈流窜遇险 贺龙漫谈二万五千里流窜所经,如过大渡河、金沙江、铁索桥的情形,并说在松潘路上,过泥沼地带,稍一不慎即陷入泥沼,愈陷愈深,若加援手,连援手之人也不能拔足,除毛驴能渡外别无他法。 又谈一次宿营时,将马系于树下,猿猴成群而来,将马绳解脱,骑在马上飞奔入山中,追之不及,说来绘声绘影,令人捧腹不止。 林彪谈话,与毛泽东同一口气,声音不大,常俯视地面,而目露蓝光,如头鹰眼,其貌颇异,象征其为人乖桀难与和合。 军政人员来谈,如林彪、陈赓、周士第等黄埔同学,对蒋介石校长仍表尊敬,对此行前来之黄埔同学,亦极表亲切,各团员均有私人谈话。政治人员多未见面,据随从秘书张秉球说,博古、张闻天等未使来谈,托其致意问好云。足见当时延安情形,绝无民主可言,惟有毛泽东掌握一切权力也。 曾夜访兵营,见士兵举火取暖,至深夜三时即起床跑步,究其所以,乃缺寒衣与军毡,春寒夜冷,非如此不足以抗寒保暖,其当时困难情形,可见一斑。当时号一军,实际人数则仅数团而已。 【以上全文完】 以上《延安行脚——西安事变后延安视察记》,是以中华民国七十七年《中外杂志》总第256期同名内容全文为底本完成数字处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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